01
忙碌了整整一個下午，看看時間來到下午六點半，我正要下班離開，這時候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推門走進來。
小女孩頭上扎著兩個麻花辮，紅撲撲的小臉蛋兒，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，很是可愛。再看身旁的女人，一身樸素的裝扮，斜挎一背包，滿臉盡顯愁容。
女人緊緊拉著孩子的手，面顯拘謹，幾欲開口。從她的眼神里看得出，她的內心帶著焦急，但更多的是希望和期待。
“大夫，求求您看看孩子的病。”
“今天預約的號已經全部看完，現在下班了，如需就診請您提前掛號預約。”護士耐心向她解釋。
“不瞞您說，俺娘倆是農村的，離這300多公里呢，來一趟不容易，您看…”
“不要急，孩子哪里不舒服？你坐下慢慢說。”我示意護士不要再解釋，然后讓小女孩坐在我的對面。
聽了我說的話，女人感激地沖我點點頭，然后拉著小女孩的手說：“快謝謝叔叔。”看到這里，我及時制止了她，然后聽她娓娓道出小女孩的病情。
聽女人講，孩子名叫芊芊，六歲，兩年前的一天，她無意中發現孩子的右手小拇指和無名指處于彎曲狀態，伸展受困。
當時她并沒有當回事，可隨著時間的推移，她發現孩子的右手握東西無力，甚至連筷子都抓不住，她此刻才真正擔心起來，開始嘗試著讓孩子喝些她親手采摘的草藥，一年前，再發現孩子右手臂比左手臂細那么一小些。
她開始四處求醫，前段時間，她從別人口中得知省城一家三甲醫院能治這個病，聽到這個消息后，她突然感覺生活有了希望，人也有了精神，這不，一番準備后，就帶著孩子來了。
聽完她的敘述，我認真查看小女孩的手臂，一邊檢查，一邊問孩子的感覺，初步有了答案后，開出一張檢查單遞給她，說今天太晚了，要她第二天一早交費后帶孩子直接到醫院檢查室作進一步診斷，女人感激地離去。
02
第二天早上，跑完十公里后，我抄近路通過醫院門診大廳向著后院的家屬樓走去，無意中發現女人倚靠在大廳檢查室門口的一張椅子上，而旁邊躺著的正是那個小女孩，她枕著女人的腿，睡得正香。看著她身上蓋著的小褥子，我忽然意識到，這母女倆可能為了排隊，竟然在醫院門診檢查室門口的椅子上度過了一晚。
在醫院工作的這些年，看過了太多的人生百態，每次看到這樣的場面，我的心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，那種情形我感同身受。
我也是農村出來的孩子，從小家里也很拮據，為了我的學業，全家人節衣縮食供我上大學，也曾經為了節省住宿費在火車站一呆就是一宿，此刻的我，能深切體會到她的不易。
我并沒有打擾她們，而是回到家里，一番沖洗，換了一身衣服，看看時間才七點多，我來到員工餐廳吃了一份早點，然后再要兩份早點向著門診大廳走去。
大老遠就看到，小女孩已經醒了，女人正在將折疊好的小被褥塞進背包內，小女孩站在女人的身旁，看著人來人往的走廊發呆。
“醫生叔叔好。”看到我走過來，小女孩一眼就認出了我，她微笑著跟我打招呼。
“芊芊好，這是叔叔給你買的早餐，快趁熱吃吧，奧，這一份是給你媽媽的。”說著，我將早餐遞給小女孩。
女孩面露難色，她并沒有接我手中的早餐，這時候，身后的女人也看到了我，她麻利地收好背包，禮貌地沖我笑笑：“可不敢，已經夠麻煩您了，怎么好意思再讓您給買早餐，一會兒我們出去吃飯。”
“不要客氣，出門在外不容易，能幫一把是一把，抓緊時間吃吧，吃完趕緊去檢查，我等著看結果呢！”說著，我把早餐硬塞給女人，然后扭頭向著門診走去。
03
上午九點多，女人手里拿著幾張檢查單推門進屋，看到她忐忑不安地站在面前，我示意她坐在旁邊稍等一下，然后給正在診療的病人開好單子。處理完手頭的事，我接過了女人手里的檢查單。
“放心吧，孩子的病能治，不過需要辦理住院手續做一段時間治療，這樣恢復起來會快些。”
“太好了，太好了，這是我一年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。”女人顯得異常興奮，但轉而就開始為難。
“怎么啦？怎么還不高興了？”我問她。
“大夫，我冒昧問一下，能不能開些藥回家治療？”
“依孩子的病情，我還是建議你盡快辦理住院。”
“大夫，您先給開些藥，我少則一個星期，多則半個月就回來給孩子辦理住院，您看行不行？”女人遲疑片刻，還是表達了自己的意思。
“是不是錢沒有帶夠？如果是這樣，你先給孩子辦理住院，回頭再想辦法，我也可以先墊付。”
我明白她的意思，可能她帶的錢并不多，只是想回家籌措住院費，遇到這樣的事，能幫一把還是要幫一把的，畢竟之前我也遇到過被人幫助的事，這就算作愛心傳遞吧。
“謝謝您大夫，我家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，處理完就回來安心治療。”
聽到她這樣說，我隨即點點頭，給她開好了單子，要她去藥房拿藥，回家后按時服用。
……。
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，我并沒有等到女人回來，因為平時工作較忙，一時間竟然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，一次學術討論會上，類似的病例分析讓我突然想起她，兩個月過去了，她怎么沒有回來呢？那么小的孩子再拖下去恐怕會落下終生殘疾，這樣的后果她不知道嗎？難道是沒有籌措到住院費？一連串的問號在我腦海飄過。
回到門診，我翻看電腦記錄，清晰地看到了女人的名字，住址和聯系電話，隨即撥通了她之前的預留電話。
“您好，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。”
停機了？這是怎么回事？
此刻的我，內心久久不能平靜，我想起了當時李惠帶著小芊芊來門診看病時，小芊芊那一閃一閃的眼神，再聯想到這母女倆躺在門診大廳椅子上過夜的場景。一個對健康期盼許久的人，在看到希望后怎么突然又打了退堂鼓了呢？
不行，這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年紀，不應該被病痛毀了童年，思慮再三，我決定趁周六日輪休親自去她家里一探究竟。（未完待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