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記者 劉瑋 張坤玉）1月16日，著名主持人趙忠祥因病去世。他的兒子趙方在社交媒體上發(fā)布了此消息，“家父于2020年1月16日7：30因病在京去世，享年78歲。……住院期間，母親一直陪伴在身邊，精心照顧，直到父親安詳離去……” 記者獲悉，趙忠祥遺體告別儀式將于1月20日上午十點在八寶山東禮堂舉行。

記者從趙忠祥身邊朋友處了解到，三年前趙忠祥有過一個腫瘤，當時他去醫(yī)院檢查并且做了穿刺，結(jié)果是良性。之后，趙忠祥因為覺得穿刺特別不舒服，結(jié)果又是良性，所以后來他連續(xù)三年都拒絕體檢。從去年開始趙忠祥突然消瘦，然后腿又開始腫了。在這種情況下，趙忠祥的愛人勸他去醫(yī)院看看，一去看就被摁在那兒了，癌細胞已經(jīng)擴散到五臟六腑了。

記者獨家聯(lián)系上正在高鐵上去內(nèi)蒙古出差的央視主持人白巖松，白巖松表示，趙忠祥去世的時間是在早上七點半，而晚上七點半是《新聞聯(lián)播》結(jié)束的時間，趙忠祥正是新聞聯(lián)播第一位男主播，“想念趙忠祥老師。”白巖松用短信發(fā)給關(guān)于追憶趙忠祥的文字：1月16日，是趙老師78歲的生日，我們還和趙老師的夫人說，期待趙老師首先能挺過這個日子，但趙老師還是在這一天離開！哪一天來到這個世界，哪一天從這個世界走……在過去的交往經(jīng)歷中，我們都習(xí)慣地稱趙老師為“宗師”，因為他不僅僅是中國電視新聞主播的開拓者，也是電視節(jié)目主持人的引路人。

姜昆、董浩、楊瀾等趙忠祥生前同事、好友在接受專訪時，紛紛表達了深切哀悼和緬懷。

趙忠祥見證了中國電視產(chǎn)業(yè)的萌芽與發(fā)展，同樣有意無意間扶持、影響了如今中國主持界的中流砥柱。作為中國第一代播音員，從上世紀七十年代開始，趙忠祥與央視絕大部分主持人都有過合作。

白巖松習(xí)慣叫他“宗師”，這個稱謂沒給過其他人；楊瀾則自稱為“學(xué)生”，她人生中第一檔節(jié)目《正大綜藝》便是和趙忠祥一起主持的。姜昆說起這個結(jié)識于籃球場的“趙大叔”，“眼淚嘩嘩的”。談及往事，董浩評價他心太重，太在意社會上的輿論。

倪萍則回憶，她剛剛出生時，趙忠祥就已經(jīng)開始活躍于熒屏；而三十多年后，他們竟在多屆央視春晚同臺主持，“和他同時期的同行大多已漸漸隱退，而他依然在熒屏上長盛不衰。”并形容趙忠祥“是個奇跡，也是個謎。”

姜昆結(jié)識于籃球場，他很講義氣

“真正顯示出趙忠祥播音才華的是《動物世界》。他用非常有磁性的聲音，把觀眾帶到一個現(xiàn)實的、夢幻的、陌生的，又近在咫尺的世界里。”

曾與趙忠祥參加過多屆央視春節(jié)聯(lián)歡晚會的現(xiàn)任中國曲協(xié)主席姜昆，在得知噩耗后，寫了一段追憶趙忠祥的文章。文中提到“最后一次接他的電話，是去年在美術(shù)館舉行我父親的遺作展開幕那天。他說，‘昆兒，我走道兒有點費勁，不去了，我和老爸有過交往，老爸在天之靈能理解我，祝展覽成功！’我連連道謝。”

姜昆與趙忠祥是1977年在廣播事業(yè)局的大院籃球場上認識的。那一年姜昆27歲，趙忠祥35歲。“那時候，他人高馬大，虎背熊腰，大伙都叫他‘大熊’。好交往，而且講義氣，我們年紀小，別人霸場子，他總替我們說話。”

相識后，姜昆才知道趙忠祥在中國電視廣播事業(yè)中，有多了不起。“他從事電視播出的那個年代，我?guī)缀醵疾恢肋@個世界有‘電視’的存在。1967年，我在黑龍江的農(nóng)場總部，看見過一個蘇聯(lián)電子管電視機，有人告訴我，這里曾經(jīng)放過蘇聯(lián)電影，我一直想去看。我們家到1985年才有了第一臺電視。”

姜昆認為，真正顯示出趙忠祥播音才華的是《動物世界》。趙忠祥用他非常有磁性的聲音，把觀眾帶到一個現(xiàn)實的、夢幻的、陌生的，又近在咫尺的世界里。“都二十多年了，現(xiàn)在播放我依然從頭看到尾。在他的娓娓道來中，幾乎所有人都像在靜靜的課堂里聽講一樣，認識著、思索著、咀嚼著。十一年前，我和愛人過六十歲生日時，他用同樣的聲音為我們的小小紀錄片解說，用的還是‘動物世界’的語調(diào)，講述我倆‘一山居然容了二虎’。”

寫到最后，姜昆說“眼淚嘩嘩的”，“我不想寫趙忠祥怎樣地寬厚、怎樣地平和、怎樣無私地提攜后輩、怎樣地注重朋友的交往、怎樣在朋友的交往中珍惜友情、怎樣地待人處事……我只想用圈內(nèi)人習(xí)慣的稱呼說一聲，‘趙大叔’，你對得起這個世界，這個世界也不會忘記你。大叔，一路走好。”

董浩有時心太重，對社會輿論很在意

“他有時心太重了，社會上的輿論他很在意，我就希望天堂里能讓他平平靜靜喝著茶，研墨寫字，他應(yīng)該過這種生活，與世無爭。”

董浩一直被趙忠祥視為弟弟，二人相識四十多年、合作38年。正在外地出差的董浩在接受記者采訪時，根本無法相信哥哥已經(jīng)走遠。1月14日，董浩給趙忠祥打電話的時候?qū)Ψ綘顟B(tài)不太好，助理告訴他“趙老師已經(jīng)聽不到了”，他不相信，轉(zhuǎn)過頭眼淚刷刷地往下掉，“我說這樣，你幫我在床邊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喊，說董浩讓你堅持住，等他出差回來看你。但沒有想到這一錯過也是天人永隔。”

董浩說，趙忠祥一直都很照顧他，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也總是互相調(diào)侃：“我們從來不藏著、掖著，像主持上的心得交流，有時我也會告訴他，哥哥你這個位置中氣再足一點兒就更好了，以他的地位來說我想誰都不敢給他的主持挑毛病，但是我會提出來，他也非常樂觀謙虛地接受。”

趙忠祥記憶力超群，2019年董浩和他到臺州參加活動，趙忠祥現(xiàn)場背誦《岳陽樓記》，想著這么長的文言文，看的時候說不定都要串行，更何況是背，臺下的董浩都為趙忠祥捏把汗：“結(jié)果他一字不落地背了出來，一個NG都沒有，當時下臺時他還問我‘老弟，我這個行吧？’我真是覺得太厲害了。”他透露，去年一直想和趙忠祥做一檔講述回憶主持人經(jīng)歷的節(jié)目，這想法也得到了趙忠祥的贊賞，因為兩人平時都很忙碌，所以此事還未提上日程就要送走摯友，想到這里，他百感交集，再度哽咽。

他說，他倆其實很愛在一起回憶往事，想起以前吃苦奮斗的過程，趙忠祥每次聽著聽著就笑，笑著笑著就哭了，他說，大家到了一個歲數(shù)，感知感想特別多。

“這幾年他走路腳不利索，但他是一個要強的人，一直撐著。今早發(fā)微博我說，大哥走吧，他有時心太重了，有時社會上的輿論他很在意，我就希望天堂里能讓他平平靜靜地喝著茶，研墨寫字，他應(yīng)該過這種生活，與世無爭。”

白巖松病重前還錄了《動物世界》

“趙老師的病區(qū)從窗戶就能看到中央電視臺的老樓，相信他剛住院能夠行走的時候，一定會經(jīng)常從窗戶里看他工作的地方。”

正在高鐵上去內(nèi)蒙古出差的白巖松接受記者的采訪時透露，1月13日下午，他和敬一丹、李修平、徐俐、鞠萍、魯健一起去醫(yī)院看望了趙忠祥，“當時趙老師已處于深度昏迷的狀態(tài)，我們都知道1月16日，是他78歲的生日，我們還和趙老師的夫人說，期待趙老師首先能挺過這個日子，但趙老師還是在這一天離開。哪一天來到這個世界，哪一天從這個世界走。”他說，趙忠祥去世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半，而晚上七點半正是《新聞聯(lián)播》結(jié)束的時間，趙忠祥是新聞聯(lián)播第一位男主播，“我想念趙忠祥老師。”

白巖松用短信的形式發(fā)給記者一段追憶趙忠祥的文字，“今天早晨得知趙老師去世的消息，非常難過，主持人之間在互相告知這個消息時，我能感受到大家共同的悲傷。趙老師的病區(qū)從窗戶里就能看到中央電視臺的老樓，相信趙老師剛住院能夠行走的時候，一定會經(jīng)常從窗戶里看到他工作的地方，相信有太多輝煌而難忘的記憶畫面會在他腦海中出現(xiàn)，尤其對于我們主持人來說，在過去的交往經(jīng)歷中，我們都習(xí)慣地稱趙老師為‘宗師’，這個稱謂，我們從來沒有給過其他人，這也代表著我們集體對趙老師的認可、尊敬和感恩，因為他不僅僅是中國電視新聞主播的開拓者，也是電視節(jié)目主持人的引路人。”在白巖松看來，趙忠祥的這一生，是值得尊敬的一生，更是我們所有電視主持人必須敬仰的一生！也是幾代中國人共同的記憶！

此外，白巖松還透露，趙老師的夫人希望在告別儀式的時候不播放音樂，而是播放趙忠祥解說的聲音。在重病之前，趙老師還去錄制了《動物世界》的節(jié)目，但他已對欄目組的人說：要找其他的人，我有些氣力不夠了。“毫無疑問，趙老師，就這樣工作到了最后一刻。趙老師的告別儀式，我當然會去，相信我的很多同行都會去，也會有很多觀眾去，不僅僅是為了告別，也是感恩，也是在現(xiàn)場再多聽聽他的聲音，更會永遠記住趙老師！”

倪萍他曾說婚姻，就是搭伴過日子

“過去我無數(shù)次地‘揭露’趙老師摳門兒，他無數(shù)次辯解說那是勤儉節(jié)約。過去是笑談，如今是酸楚。”

不久前趙忠祥生病住院，老搭檔倪萍還曾前往探望。昨日記者第一時間聯(lián)系到倪萍經(jīng)紀人，對方回復(fù)“她很難過，別去采訪她了”，婉拒了采訪。晚些時候倪萍在微博發(fā)文追憶了往事，“去年錄《我們的師父》是我倆最后一次合作。我是孩子們的師父，趙老師是我的師父。過去我無數(shù)次地‘揭露’趙老師摳門兒，他無數(shù)次辯解說那是勤儉節(jié)約。過去是笑談，如今是酸楚。”

她透露，前幾日，一群主持人相聚，徐晶、敬一丹、李瑞英、李修平、水均益、白巖松、徐俐、王寧、金龜子、納森、賀紅梅、鞠萍、魯健……大家一致由衷地說：“趙老師之后，主持人里再不會有第二個宗師！”

倪萍曾經(jīng)在自己的書中寫過：趙忠祥在中國電視史上是個奇跡。“他做主持人時，我剛剛出生，三十多年后，我們居然在一起同臺搭檔。和他同時期的同行大多已漸漸隱退，而他依然在熒屏上長盛不衰，這不但是個奇跡，也是個謎。”

倪萍曾在2018年接受記者采訪中回憶自己當年在中央電視臺工作生活的經(jīng)歷，年輕時她一直以溫柔樸實的形象、娓娓道來的主持風(fēng)格贏得全國觀眾的喜愛，其實骨子里就特別頑皮。私下里經(jīng)常捉弄同事，趙忠祥自然也成了最常被她捉弄的對象。“趙老師經(jīng)常把西裝上衣一脫站起來就走了，我撿起來就給我們收垃圾或者送盒飯的，說這沒人穿你拿回家穿吧。趙老師再回來找就沒有了。”

2018年盛夏的某個午后，兩個“老玩伴”倪萍和趙忠祥曾相聚在北京電視臺，錄制一檔訪談節(jié)目，節(jié)目的主題正是回顧改革開放后，春晚的變化和發(fā)展。倪萍的工作人員說她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錄過這樣的節(jié)目了，也是為了能跟趙忠祥見一見。

倪萍在書中曾提到，她為趙忠祥慶幸或者說羨慕他有一個家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。十幾年下來趙忠祥最滿意的就是他的家庭，他曾在《歲月隨想》中寫道：我們每天晚上坐在電視機前，看著電視再干點自己的事。我手持一卷書或者拿一支筆，看看寫寫聽聽，甚至很少交談，但我們的心意是相通的。趙忠祥有時候也會跟倪萍等人聊起對婚姻的態(tài)度：“你們的悲劇就在于幻想太多，整天生活在世外桃源，希望過著神話般的日子。家庭是什么？就是相互搭個伴過日子。整天哪那么多愛呀、情呀。凡要死要活的大多長不了，一時一陣行，可那不叫婚姻。旺火一般都是空心，一燃了之。”

楊瀾通過一幅畫，教會我說話要留白

“1994年元旦，春天就要來了，我也即將離開中央電視臺。那一集《正大綜藝》的開頭，是我倆中午一邊吃著盒飯一邊寫的。”

“今年正好是我成為他學(xué)生的第30年。”一周前，楊瀾接到趙忠祥家人的短信，說趙老師身體很不好。楊瀾奔到醫(yī)院時，趙忠祥已經(jīng)進入深度昏睡狀態(tài)。她拉著趙忠祥的手跟他說話，他好像在努力要睜開眼睛。因為趙忠祥的寬厚善良，小輩們都稱他為“趙大叔”。楊瀾剛進臺的時候，也叫趙忠祥為“趙大叔”，直到后來和趙忠祥一起主持節(jié)目，那時中國電視上還沒有年齡差距近三十歲的搭檔，楊瀾說，“叫您大叔好像有點太調(diào)侃了，直呼其名又太不禮貌了，我就干脆叫您趙老師得了。”就這樣，從《正大綜藝》至今，楊瀾一直稱呼趙忠祥為“趙老師”。“趙老師”并不只是一個尊稱，楊瀾形容她和趙忠祥的關(guān)系是“良師益友”。

楊瀾回憶自己剛做主持人的時候，年輕氣盛，所以說話就跟爆豆子似的，說得特別快、特別多、特別滿，生怕有一點點冷場。

有一次趙忠祥的朋友拿來一幅寫意的水墨山水畫來跟他一起品鑒，趙忠祥就把楊瀾拉過來，“楊瀾，你看中國的山水畫和油畫不一樣，就是得講留白，有的時候甚至一幅畫的3/4都是留白，這才能夠給看畫的人產(chǎn)生聯(lián)想的空間，才有韻味有余地。所以你說話的時候也要注意聽，要注意留白！”趙忠祥也曾鼓勵過讓楊瀾自己寫作。最初兩人還沒有一起主持節(jié)目，只是在同一個辦公室時，趙忠祥念了一篇楊瀾寫的稿子，他說，寫得不錯，“孺子可教也”。后來兩人一起主持《正大綜藝》的主持詞大多是自己來寫。“我記得1994年元旦，當時春天就要來了，我也即將離開中央電視臺。那一集節(jié)目的開頭，我們寫了一段主持詞表達對春天的呼喚，那是我們倆中午一邊吃著盒飯一邊寫的。這也對我后來工作養(yǎng)成一種習(xí)慣，把人文的、美的文字融入主持詞，這對我影響很大。”

采寫/記者劉瑋張赫周慧曉婉劉臻張坤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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